Flesh and Bone 上

推荐BGM:Keaton Henson - Flesh and Bone

本来是想了个很谐的段子想写个恶搞一发完的,一不小心跑偏了还感觉要写得比较长= =|||就分个上下吧!具体闯作灵感等写完细说,本文请务必配合BGM食用,感觉这歌和马赛巨搭了,我真实流lui


Flesh and Bone

 

I find war and I find peace,

Find no heat, no love in me.

I am low and unwell,

This is love, this is hell, 

the sweet plague that follows me.

 

I am more than these bones,

I feel love and I feel alone.

I am more than this frame, 

I feel hurt and I feel shame,

I just wish you would feel the same.

 

Keaton Henson <Flesh and Bone>

 

  “你的第一段记忆是什么?”

  仿生人的起义结束了,但底特律的冬天尚未过去。最近的这场雪从昨夜开始下,断断续续一直落到现在,在先前没有化干净的霜雪上又积起一层。万籁凝固在寂静的月色中,雪天的街头人烟稀少,赛门和马库斯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踏在积雪上窸窣的脚步声。

  如何消磨时间是他们获得自由后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当他们不再需要为听从人类指令为他们服务,或是为大量受损老化的仿生人更换部件,讨论规划哪种示威方式最为有效的时候,每一天的时间逐渐变得漫长。于是他们研究起人类用于打发时间的方式来。

  赛门向马库斯发问的时候,他们正在散步,两人走过一条卖节日用品的商店街,橱窗里摆满了圣诞树、槲寄生和缠绕着节日彩灯的发声玩具。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唱各式圣诞歌曲,歌声隔着玻璃橱窗传出来,在空旷的街道上逐渐消散。马库斯正在跟着其中的一个发声玩具哼平安夜的旋律,听到赛门的问题愣了一小会,想了想,“卡姆斯基把我直接送到了卡尔家里,我是在他的画室里被启动的,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东西,卡尔的画。”

  赛门点点头,他在橱窗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意识到雪花在自己身上积上了薄薄一层,于是打开身体表面的温度控制,那些凝结的、寒冷的物质开始融化,透明的水珠沿着他的额头和侧脸流下去。

  “你呢?”马库斯回问道。

  “我是在商店里被启动的,当时的男女主人开车带我回了家。”赛门的眼神游离,看向街对面成排的公寓,有的没有完全被窗帘遮盖,透出隐约跳动的壁炉火光和圣诞树上闪烁的彩灯光斑,“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雪天,我是他们送给儿子的圣诞礼物。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有一点奇怪,因为数据库告诉我圣诞前夕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是个快乐的时候,可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很愁闷。”

  “到了家之后,他们对他们的儿子说圣诞快乐,把我领进门。那是栋很漂亮的建筑,有深灰色的屋顶、浅蓝色的外墙和白色的立柱,可里面却很冷清,我没法清晰描述那种感觉,直到现在也不行——他们明明住在那间房子里,可那里感觉像是个无人照看的仓库。”

  马库斯转过头看向赛门,赛门还在盯着街对面的公寓群出神,马库斯看见一道冰雪融化的水流正在从赛门的额头淌下来,落到眼睛时被睫毛挡住,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那道水迹又沿着他的眼角落下去,“然后呢?”

  “然后我见到了麦克,他们的儿子。他十六岁了,比我想的大了不少,人们一般购买像我这样的仿生人用来陪护十岁以下的孩子。麦克看起来甚至比他的父母更不快乐,甚至对我的出现有些敌意,他不愿意给我起个名字,于是他的父母叫我赛门——他们是基督徒。那天我帮他们打扫了房子,布置圣诞节的装饰,麦克没有怎么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晚上的时候吉姆和乔安——麦克的父母带我去了一间空房间,让我在那里面休眠。

第二天麦克仍然没有理我,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仍然如此,他甚至拒绝吃我准备的圣诞节晚餐。我去问吉姆和乔安,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麦克的事,他喜欢什么,他不喜欢什么,以便于我能更好地完成我的工作。那时候我才知道,麦克还有一个哥哥,在一个月前车祸去世了。麦克一直受抑郁困扰,但和他哥哥从前关系很好……他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兄弟的离开……吉姆和乔安买我不是为了让我陪麦克玩游戏或者监督他写作业的,他们是为了防止他自杀——他之前已经尝试过一次了。

吉姆和乔安给我的那间空房间,曾经是属于麦克哥哥的。或许麦克讨厌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父母试图用一个买来的仿生人、一个商品,作为他兄弟的替代品,或许他知道我的身份比起陪伴者更像是个监督者……在知道关于麦克哥哥的事情之后我选择去车库休眠——反正在哪里休眠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那句话说得没错,时间的确是一剂良药,他们慢慢习惯和接受了我,麦克开始和我说话,让我陪他出门去见心理咨询师,给我看他们从前的家庭合影,告诉我他哥哥的名字叫丹尼……有一天我无意间听见吉姆和乔安的谈话,他们说麦克的情况在变好,还说‘幸亏有了赛门’。买下我最初是吉姆的主意,乔安说这是他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之一。”

在赛门说这句话的时候,马库斯注意到赛门的嘴角和眼角扬起细微的弧度,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或许赛门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提起这些事时仍然忍不住露出微笑,“我从没告诉过其他人,但我不憎恨人类,至少不是所有人。我知道你也一样……虐待歧视是错的,现状是错的,需要被改变,可我们都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想要变成什么样,人类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完全正确的、和仿生人相处的方式呢?很明显,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也不仅仅是工具,我知道我们的诉求是和人类相同的权利……但有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变成他们。”

“我最近也在想这些事。”雪越下越大,他们的脚步逐渐慢下来,停在街角的橱窗前面,马库斯垂下眼睛,橱窗里的灯光在他异色的眼睛里沉默地闪烁着,“卡尔以前跟我说过,恶德和美德都深植于人性本质中,暴力和善意从某种意义上都是本能。他们觉得‘异常’代表着自主意识,代表我们在变得复杂、更接近人,但在变得更像人的同时,我们也在更加接近恶德。有一段时间里奥让我觉得我比人更……优越?道德上的。但离开卡尔家之后我渐渐意识到,我们不一定比人更忠诚勇敢,也许我们过去只是比人类更无知。”

“马库斯……”赛门转过身,他张了张嘴,想说出的字词仿佛凝结成异常的零件,堵住了他的发声系统。

“雪太大了,我们回去吧。”马库斯将视线从橱窗中收回,抬起头,像是将之前的所有思索关进密封的容器里。他转过头又看了赛门一眼,赛门的眼睛一贯是近乎透明的浅色,此时却呈现出一种黯淡的深钢蓝色,像一潭凝固混沌的水池,隐隐透出底部潮湿苔藓的轮廓,“你还好么?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赛门皱起眉毛,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一眼橱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大概是能源不足,在这天气里保持体温太费劲了。”

 

马库斯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赛门就拿着一罐钛液走了进来。马库斯正在盯着墙上的投影出神,这间建筑是人类和仿生人政府达成的协议的一部分,它曾是底特律最大的商用仿生人仓库,在被马库斯他们接管之后,成为为觉醒仿生人提供帮助的主要社区。马库斯的房间原先是整座建筑的总控室,从保全状态到能源消耗水平,与这座建筑有关的大部分信息都能从控制台上被观测到。

“赛门,看这个。”看到赛门走进房间,马库斯把他拉到投影前,指着‘能源消耗’一栏问道,“你觉不觉得最近能源消耗得有点太快?”

“有吗?”赛门喝了一口罐子里的钛液,摄入能源后他的眼睛渐渐变回平时的浅色,以瞳孔为中心,深色的纹路在灰蓝色的虹膜上延伸开,像是某种遥远星球沟壑交错的表面。他盯着投影端详了一会,摇摇头,“也许?说实话,我最近没有很关注能源消耗。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帮你订一批新的。”

赛门喝完罐子里的钛液,从投影前走开了,发现马库斯之前散步时穿的外套被扔在地上,上面融化的雪水已经浸湿了地毯。赛门捡起那件外套,走出门找了一个原本用来支撑仿生人模型的支架,将支架拖回房间里,把外套挂上,又找来加热设备烘干了那一块地毯。赛门从地毯上站起身的时候,发现马库斯正有些诧异地盯着自己,“怎么了?你肯定也做过这些事。”马库斯点点头:“我只是还没习惯看你做这些。”

赛门扬起眉毛,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知道,最初他们生产PL600的时候目标功能不是用来革命的。”

“世事无常。”马库斯在自己的床边坐下,摊开手说,“他们生产LP600时也一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科学成果会掌握反讽技巧。”

马库斯的床没有床架,只是一张贴着墙放置的床垫,上面铺了条床单,毯子和枕头胡乱地卷在一起。赛门跟着马库斯在床沿坐下,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站起来,还把马库斯也拉了起来,开始整理床铺。马库斯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只好也蹲下来开始把床单拉平整,“我们不一定要做这个的。”

“这让我觉得放松,马库斯。”赛门说,“倒是你让我为你之前的家庭感到担忧,你真的是个家政仿生人吗?”

“你在试图给我制造存在主义危机,赛门。”马库斯试图把赛门的注意从自己的家政能力上引开,“我猜现在是故事时间。”

“啊,没错。”赛门在整理好的床边坐下来。马库斯看着他的视线投入虚空,眼睛失去焦距,知道赛门正在从数据库里挑选故事。自从仿生人的起义结束之后,像是为了充分体会和平生活,他们养成了在休眠前讲故事的习惯,一般情况下是赛门负责说,而马库斯是听众——尽管赛门说的大部分故事在马库斯的数据库里也存在,但他仍然喜欢听赛门将他们叙述出来。不同的仿生人会以不同的方式讲述同一个故事,比如在柳林风声的故事里,赛门最喜欢的是鼹鼠和河鼠在圣诞节返家的场景:他从没直接表达过,但会忍不住在那一段加入更多的细节,描述鼹鼠是怎样在以为自己错过家园时伤心大哭,而河鼠将他一路拽回家,一群田鼠在庭院里为他们唱圣诞歌,他们邀请田鼠们一起共进晚餐,在一日漫长的旅途和丰足盛宴后钻进被窝入睡。

“燕子回到快乐王子身边,‘你的眼睛盲了,’他说,‘所以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不,小燕子,’可怜的王子说,‘你该飞去埃及。’

‘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燕子说,他在王子的脚边睡着了。

第二天他整天坐在王子肩上,给王子讲起他在异国土地上见过的种种事情。他说起尼罗河边列成长队的朱鹭,活得和世界一样久、无所不知的斯芬克斯,捏着琥珀念珠、在沙漠里跟着骆驼前行的商人们,崇拜一枚巨大水晶的月山之王,以及那条沉睡于棕榈树上的绿色巨蛇,有二十名祭司拿甜糕给它喂食。

‘亲爱的燕子,’王子说,‘你告诉我了种种宏伟的景象,但最宏伟的还是世上众人的苦难。没有比贫穷更震撼的秘密了。请你去我的城市上空飞一圈,小燕子,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些什么。’”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床垫上,靠在墙边,马库斯听赛门讲完了快乐王子的故事,赛门的声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马库斯听过那个声音在耶利哥谈论自由,在斯特拉福德大厦楼顶时难以自制地流露出恐惧,但听赛门的声音为他讲故事还是最近才发生的新鲜事。

赛门的声音让马库斯回忆起陪同卡尔去教堂的那些时候,卡尔不是最虔诚的信徒,但对他那样的人而言,教堂从某种意义上更像是种难以避免的社交场合。在那些漫长的礼拜日里,当卡尔和牧师谈论与捐赠相关的事宜时,马库斯喜欢坐在长椅上,看不同的人穿着他们最精致端正的服饰,向上提起柔软的衣袖,在神灵流露出悲悯神色的雕像前,小心翼翼地从圣水池撩起一捧水,年复一年,那些沾水的指尖几个世纪来一次次在圣水池大理石的边缘上摩擦过去,最终形成能够镌刻顽石的力量。PL600是家庭用的陪伴型仿生人,从外貌到声音都被精心设计成最平静柔和、让人感觉舒适亲近的样子,但马库斯能感觉到,在那些注视赛门眼睛,或是与他进行对话的时刻里,那具精密的躯壳和教堂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共享有某种相似之处:其中都蛰伏水流般的力量和灵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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