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ve Not Loved the World 1

I Have Not Loved theWorld

 

Calvin/David,降临AU,大量私设及OOC

 

 

-I have not loved the world, nor the world me.

 

  因为身体状况已经不再适合在空间站继续工作,航天局半强制地要求大卫·乔登返回。刚回到地球的那几天,大卫的睡眠很糟糕,他不停地在多梦的浅眠和不甚清明的苏醒间来回反复,就像现在。

  他大口喘着气从梦中惊醒,然后有些懊恼地意识到冷汗浸湿了睡衣和床褥,他需要起来换一身衣服,再在床铺上垫一条浴巾,但他没有立即起身,一层朦胧的睡意笼罩着房间里的一切,迫使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大卫仍然没有习惯自己的卧室,床的尺寸太大,床垫又太软,也没有空间站里永不停歇的机械嗡鸣声伴他入睡。

  最近的梦境总是碎片式的,没有连贯的叙事,虚虚实实像是实验性的蒙太奇,上一秒他在叙利亚目睹美军轰炸时迸裂的火光,下一秒他漂浮在宇宙的真空中,深色天幕中的星尘虚弱地闪烁着,令他意识到自己是世间无意义的万物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孤身一人的空无寂静又令他感到彻骨恐惧。

  每个人都是在被评论为“特别”的经历中成长的,在他们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成人们会用各类褒义形容词称赞他们:聪明,俊美,擅于思辨,本质上都是在暗示他们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大卫曾经也是这些青少年中的一员,直到他到达战场,才意识到,如果对方的狙击手在他的脑袋上开一个洞,他会死,如果他被地雷炸得支离破碎,他会死。在枪炮与贪欲下,没有人是特别的。

  他由于伤病退伍,得到一块精致的勋章。母亲将那枚勋章放在显眼的地方,打扫卫生时总会将它擦拭得焕然一新,好像那东西象征着什么荣耀,事实上那块还没有他手掌大的金属除了杀戮与恶念什么也不象征。

  后来他完成了学位,加入航天局,被选中登上空间站工作。他本应该觉得满意,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而空间站里来自各国的研究员们也足够好相处。只有一点让他觉得不适,更准确地说,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有的政治宣传和心理疏导都鼓励他们将空间站当做自己的家园,可除他以外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属于地球上的某个地方,空间站只是他们短暂落脚的地方,而在他们下方那个星球才有他们的朋友、家庭与归属。

  他的同僚们似乎都热爱生命,热爱他们正围绕着旋转的那个行星,尽管上面时时刻刻有人为了无法成立的理由杀死自己和他人。这令他觉得焦虑不已,大卫迫切地想要知道这种近乎盲目的乐观情绪从何而来,却无法开口询问,每当他流露出一点对人类和生命的失望时,他的同僚就会用更盲目的乐观回答他,或是干脆用一句漂亮的玩笑话试图使他振作。他们以为大卫只是在空间站呆得太久了,远离家园多少使人变得古怪。

  这就是生命荒谬的本质,大卫想,在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时候,世界用最严酷的方式指出他的平庸无能;而当他感到孤独,需要融入人群的时候,他又成了最独特怪异的那个。

  大卫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脱掉被汗水打湿的睡衣,赤裸着坐在床沿。尽管在空间站里仍有保持对抗微重力影响的运动,长期的失重环境还是使他的肌肉酸软无力,尤其是刚回到地球的气压环境中,常常使大卫有近乎窒息的不适感。

  他想到之前一连串梦境碎片的最后一部分,是卡尔文,那个柔软又强壮的火星生物。那个梦的片段里卡尔文变得残暴危险,杀死了空间站里的所有人,大卫是他的最后一个猎物,卡尔文像是准备发动最后一击的爬行动物,用有力的触手绞紧大卫的四肢,向他展开颈部的皮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声音。

  噩梦令大卫隐隐感到不安,他有些想念起那位住在培养皿里的火星朋友来。在大卫离开空间站前,培养皿中的空间已经对卡尔文显得有些局促了,不知道他在空间站的同僚是否会给卡尔文换更大的空间。或许他明天去航天局做适应运动的时候该问问有没有从空间站发来的新消息。

 

  “卡尔文在成长,不,他在进化,每一分钟他都在汲取信息和能量进化自己。”刚刚结束对卡尔文的观测,休从实验室里飘出来,对站在门外看监控解闷的大卫招了招手。大卫看着休关上实验室的门,拨动门外的按钮,实验室内的光线逐渐暗下去,由荧白褪成柔和的昏黄。大卫凑近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向培养皿里仍然在戳弄那双橡胶手套的卡尔文。

  卡尔文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但考虑到几周前它还是个处于深度休眠中的细胞,这样的进展已经颇为惊人了。卡尔文的躯体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内部紫红色的经络血脉清晰可见,它伸出两条柔软的触手缠绕上空荡荡的橡胶手套,然而它的照看人已经离开了房间,手套没有对它的触碰做出任何回应。

  做了一段时间的无用功,卡尔文似乎终于意识橡胶手套的另一端没有能够回应它的意识存在,触手缓慢地松开手套,滑回培养皿底部。近乎失望的表现令大卫觉得有些好笑,他贴得离玻璃更近了一些,试图看见卡尔文接下来的行动,而卡尔文似乎注意到了门外大卫的移动,它又从培养皿底部爬起来,伸出一条触手向大卫的方向挥动了一下。

  “哦……天啊。”大卫惊诧不已,向后退开了一步,“我觉得卡尔文刚刚朝我招手了。”

  “我告诉过你了,卡尔文在进化,他对外界的感受和反应也在增长。”休凑到玻璃边看了一眼,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讶异,“学习和模仿能力是进化的一部分。”

  大卫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不刻意使力时它们只是在太空中漂浮,一个火星生物刚刚向他做出尝试交流的举动,难以置信感使他笑了起来。他重新靠近玻璃,抬起手,向还贴在培养皿壁上的卡尔文摆了摆。

  “休,你觉得卡尔文会进化成什么样?他到底有没有一个……终极形态?”大卫一边隔着玻璃用简单的手势和卡尔文互动,一边向休发问。休正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今天的观察报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卫,又低下头继续编辑报告:“我不知道,卡尔文的物种……很奇怪。显然他看起来和人类完全不同,然而细胞的运作方式和我们又非常相似。他的进化程度也许会达到和人类相仿,甚至超越人类,我也说不准。“

  “和人类相仿?你是指智力还是感受能力?“卡尔文像是终于疲倦了,缩回培养皿底部,但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向大卫挥动触手。休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将平板电脑放回墙上用于固定的夹子里:”可能两者兼有,但毕竟我们从没有近距离接触外星生物的经验,不知道他们的感受力是否能引导他们产生‘情感’的概念。而且,即使人类之间也有缺乏感知能力的反社会人格,谁知道火星生物是什么情况呢。“

  大卫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比起卡尔文的进化上限,我倒是更好奇火星生物会不会有基因记忆。”在回休眠舱室的路上,休对大卫说。

  “基因记忆?”大卫仍然在想之前与卡尔文的互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基因记忆,唔,你那么喜欢弗洛伊德和荣格之类的,我想心理学里有个相关理论叫集体潜意识。从观察中我发现卡尔文的体格力量比人类强壮许多,那火星必然发生了相当糟糕的事情才能够摧毁他们全部……迫使他们进入深度休眠。如果我们能通过集体潜意识了解火星生物的本能欲求和恐惧来自何处,或许我们也能得知火星上曾经发生了什么。“休解释道。大卫回想起那些关于人类集体本能和无意识的理论来,理解了休的思路。他原本是宇航员里对宇宙缺乏好奇心的那一种——他的自我定位还是个医生,只是工作区域比平常医疗人员高一些,然而休提出的假说令他也不禁感到好奇。去年他们在火星上发现了水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卡尔文的细胞运作方式与人类有相似之处,那么如果他们能从卡尔文身上窥见火星的命运,或许也能发现关于地球和人类未来的线索。

  窥探命运的不安感让大卫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尽管地球的将来仍然未知,火星的结局却是已知的:干燥、枯萎、缺乏生命,那或许由一场瞬时发生的剧烈爆炸引起,也可能是环境恶化所造成的,漫长的屠戮。大卫骤然意识到,令自己感到不安和兴奋的也许并非是对生命的未知,而是人类集体本能中最为黑暗的一种——对于毁灭的爱好。

 

  “乔登博士,你有两条消息,空间站发来的。已经转到你电脑上了。”

  完成恢复运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卫的同事这样告诉他。把毛巾挂在门后,大卫在电脑前坐下,打开屏幕上闪烁的消息提醒。两条消息之间间隔只有一天,大卫先点开了较早的一条,是指挥官葛洛夫基娜发来的,是一条寻常的问候消息,代表空间站上所有人员询问大卫的身体情况,回到地面后有哪些不适应,罗里在镜头外面时不时地插科打诨一句,大卫一边看一边低笑。问候完之后葛洛夫基娜告诉了他空间站里近期的各类研究进程,尤其是关于卡尔文的,卡尔文的智力和感知都在快速发展,并且表现出了与他们沟通交流的欲望。

  “可惜我们不知道卡尔文想表达些什么。”葛洛夫基娜露出为难的神情,“顺带一提,你走了之后卡尔文一直有些焦躁反常,甚至不愿意回应休和他的互动。”

  大卫想起自己离开空间站的前一天,和休一起在实验室里观察卡尔文。由于卡尔文的体型长大,他们偶尔会把他从培养皿里放出来,但因为仍然不确定外界的气压环境对卡尔文是否有害,在离开实验室时还是会让卡尔文回到培养皿。那一天他们放出了卡尔文,火星生物正悠闲地漂浮在空中,大卫体内的辐射含量超过了他的承受限度,造成了少量内出血,他感到胸腔传来剧烈的绞痛,然后有血液涌出口中,漂浮在他的头盔里。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休背对着他在调试培养皿中的环境,而卡尔文在墙壁上借力,快速地朝他跳了过来。

  恢复意识后大卫就接到了航天局让他返回地面的通知,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就被送上了返回舱。此刻大卫才意识到他没来得及和他的火星朋友告别,有些内疚地,他点开了第二条从空间站发来的消息。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休,没有戴眼镜,身上还穿着一般只在休眠舱里穿的睡衣。这名英国科学家一贯是平和冷静的,视频里却神色焦急,即使尽力压低了音量,大卫仍能听出休声音里近乎喊叫的焦躁。视频上闪烁着噪点和电流干扰,使画面时不时地扭曲,大卫听见休断断续续地说:“卡尔文逃出了实验室,偷走一架逃生舱,现在应该正在返回地球。我们不知道卡尔文的动机为何,但他在实验室给我们留下了这两张纸条……”

  休在镜头前举起两张纸片,上面绘有两个相似的环形图案。大卫看向它们,一个环形是封闭的,而另一个则打开了一个小口,两个图案在圆圈的边缘都有着大小不一的枝节,像是洇开的墨迹。大卫快速地按下了截屏按钮,将图片打印出来,同时继续播放休传来的信息:“这两个图案里有文字的痕迹,但我们还不确定……从目前情况来看,卡尔文的进化程度比我们估计的要超前得多,不论如何,大卫,不论救生舱落在哪里,你必须得赶去现场,卡尔文认识你,防止他造成伤害,也告诉当局卡尔文不是危险的,隔离卡尔文,但不要让人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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